【世界独家】听见 | 茉莉花香

【资料图】

茉莉花香

●阮靖/文

●凌敏/诵读

地铁口的花贩子开始叫卖茉莉花的时候，才惊觉，又是一年的夏天到了。顺手买下一束茉莉，蓦然就想起千里之外的妈妈。

记忆里的夏天，是小院盛开的栀子花和妈妈茶杯里漂浮的茉莉花。七八月正是伏天，伴着树上知了的鸣叫，大街小巷还不时地传来阵阵悦耳的叫卖声：“卖花——香香的茉莉花！”

卖茉莉花的小贩多半是新婚的小媳妇，她们穿戴整洁，编着俏丽的麻花辫。手提竹篮里平铺几层湿润的毛巾，将茉莉花夹在中间，使之免遭高温袭击。小小花蕾用镀锌铁丝穿上六粒，排成扇状，再扭一个环形，生生做成了一枚别具风情的胸针。

妈妈是位优秀的小学语文老师，十分注重仪表。她经常会买一串茉莉花别在领子下方的爱心木纽扣上，在黑色香云纱上衣的映衬下，格外耀眼。远远的，只要闻到茉莉花的花香，我就知道是妈妈下班回家了。妈妈很懂女儿的心思，进门便将茉莉花取下递给我。小小的我，如获珍宝，将茉莉花小心地放进口袋，用手捂着，生怕丢失。

听爸爸说，妈妈不仅爱花，还爱喝花茶。遇到暑假，妈妈都会不辞辛苦，去山里采来新鲜茉莉，用白兰打底，心平气和守来“美人七窨，才成芳华”，再尽享“茉莉美人，感受芳华”。待到夜幕降临，妈妈与我围坐在栀子花旁，喝茶读书，那情景是我儿时最留恋的时光。

想当年，十三岁的我并不喜欢喝茉莉花茶，一次感冒上火，喉咙生烟，妈妈只得每日早起，添加冰糖枇杷用慢火熬成药茶，又买来米老鼠保温杯，嘱咐我带到学校，等下课间隙，喝了生津解渴。苦中带甘的茉莉花茶，滋养身心，静静安抚我青春期的躁动不安。保温杯里装的是妈妈浓浓的爱……

一直以来，我都深信，爱是可以延续的；美，亦然。愈是年岁渐长，愈是懂得茉莉花的恬淡雅致，像极了风华依旧的妈妈，那个灵魂自带香气的女子，没有浓烈的脾气秉性，却用独特的幽香给我的人生注入无尽的馥郁芬芳……三岁时，妈妈的味道是给我讲成语故事时垂下的丝丝发香，是厨房里滋滋作响的烟火香；上小学，妈妈的味道是藏在天蓝校服上的缕缕皂香，是教我功课时在纸上沙沙作响的笔墨香；长大后，妈妈的味道是烫金的莎士比亚全集散发出的淡淡书香，也是客厅花瓶里精心修剪过的隐隐芳草香……

如今，半生已过，我时常会抱怨生活无趣，妈妈总是耐心安慰：再平淡的日子，花点小心思，也能过成一首婉约小令。去年夏天回去看妈妈，她喜上眉梢，细细洗净茉莉，沥水备用，一半撒上枸杞，香喷喷地熬一锅粥；一半烈火烹油，用来炒鸡蛋，雪白鹅黄相间，起锅后摆在靛青玉碟中，犹如复古油画，令人垂涎欲滴。我一直念念不忘，回到工作的城市，偶然在花卉市场看到有新鲜茉莉花卖，就赶忙买回一束也学着炒鸡蛋。最终成品虽咸淡相宜，却唯独没有妈妈的味道。

常言道：“情味于人最浓处，梦回犹觉鬓边香”，这些年，我与妈妈分居两地，平日难得相见，偶尔梦见妈妈，架着精致的金丝边眼镜，手拿一本书随意翻看，午后的阳光折射木桌上的一盏花茶晶莹剔透，风起帘动，她身上的美妙香气，汩汩而出。